“听说这主意是陈大哥先提出来的?”
“那可不!”
汉子们顿时来了精神:“富贵脑子活,见识广,心里还惦记着乡亲们,要不是他提出来,又帮着跑上跑下,这好事哪能轮到咱们?”
苏晓梅将这些朴实却真挚的话一一记下。
她意识到,陈凌在这个地方的威望,不仅仅来自他驯养老虎、搏杀猛兽的“传奇”,更来自他实实在在为乡亲们办事的真心。
安排完物料,陈凌看看时间,已经上午九点多了。
他走回苏晓梅身边:“咱们准备出发吧。阿福阿寿!”
他朝农庄方向喊了一声。
不多时,两只老虎迈着从容的步伐从村道走来。
它们经过一晚上的休息,精神饱满,毛色在阳光下油光发亮。
所过之处,正在干活的村民们纷纷让路,但无论是谁的眼神中也没有什么恐惧之色,反而带着几分自豪和亲近。
“有阿福阿寿跟着,咱们这趟就安全多了。”
陈凌拍拍阿福的脑袋,翻身骑上小青:“晓梅,你们坐车跟在后头,咱们先去金门村,然后桃树沟、马家坳,最后到羊头沟。”
苏晓梅和小李上了电视台的越野车,陈凌骑马在前,两只老虎一左一右护卫,黑娃小金自动跟在马后,小铁蛋本来也想跟,被王素素抱住了。
今天可不是去玩。
队伍沿着乡间土路出发,第一站是金门村。
金门村距离陈王庄四五里地,村子座落在金水河畔的一片开阔地上,因早年有人在河里淘到过沙金而得名。
村子不大,几十户人家,但地理位置重要,在老年间,是陈王庄通往外界的主要通道之一。
快到金门村的时候。
前方传来阵阵人声。
转过一道弯,只见金水河的一段河堤上,数十个村民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。
男人们赤着上身,用石夯夯实新填的土方。
女人们则搬运着石块,孩子们在边上递水送毛巾。
“是桃树沟和金门村联合修堤的队伍。”
陈凌回头对车里的苏晓梅解释,“现在基本是两个村子为一组,来回流动作业,保证每天山路上都有人来人往……”
正说着,河堤上有人眼尖看到了他们。
“是富贵!富贵过来啦!”一个中年汉子直起身,挥着手喊道。
这一声喊,引得整段河堤上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。
人们纷纷转过身来,看到陈凌和他身旁的两只老虎,都露出了笑容。
“富贵,今天又要开始巡逻了吧,你们那边水库修的咋样了??”
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铁锹问道。
“挺好,挺好,一切顺利。”
陈凌笑着应和道:“老金叔呢,这是省里来的记者同志,大伙欢迎一下吧!”
金村长赶紧走过来,握着苏晓梅的手,激动地说:“记者同志,你们可得好好报道报道!
自从富贵带着老虎来我们村转了几圈,又在村口留了老虎的屎尿,这几天晚上,村外的狼都不怎么叫了!大伙儿心里踏实多了!”
苏晓梅一边记录一边问:“以前晚上经常有动静吗?”
“可不是!”
一个村民抢着说:“前阵子,夜里老听见后山有怪声,像是什么东西在嚎,瘆人得很。家里养的羊啊鸡啊,也总不安生。
现在好了,老虎来过后,那些动静都没了!”
陈凌让阿福阿寿在村口几个关键位置重新留下气味标记,又检查了之前埋设的虎毛是否还在。
做完这些,他对金村长说:“老虎的气味能保持一段时间,但也不是一劳永逸,村里还是要组织人晚上巡逻,不能完全依赖这个。”
“知道知道!”
金村长连连点头,“民兵队已经组织起来了,每晚两组人,带着锣和手电筒巡逻。
就是……嘿嘿,有老虎在,咱们胆子更壮!”
队伍继续前行,来到桃树沟的那一段河堤。
桃树沟的陶村长早就迎了过来,见到陈凌,第一句话就是:
“富贵兄弟,你上次说的桃子罐头的事,我跟村里人都说了,大伙儿可高兴了!都说今年桃子不愁卖了!”
陈凌笑道:“那是好事,等桃子熟了,我让罐头厂的车直接来村里拉,价格肯定比你们往年自己挑出去卖要高。”
“那敢情好!”陶村长乐得合不拢嘴。
陈凌又看向苏晓梅,“晓梅啊,你们多拍点桃树沟的桃林,这里的景色也是我们这儿的一绝。”
苏晓梅被他的热情感染,笑着答应:“一定拍,这么好的景色,不拍可惜了。”
桃树沟确实风景秀丽。
虽不如陈王庄那边三面环山,一面临水,有那种地势环境的优越。
但桃树沟周遭的山坡上全部种满了桃树。
此时虽已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,但郁郁葱葱的桃林依然壮观。
青色的幼桃挂满枝头,预示着今年的丰收。
陈凌照例让老虎在村周围标记,又特意去看了看几处容易有野兽出没的山坳。
苏晓梅则跟着陶村长在村里采访,听老人们讲桃树沟的历史,听年轻人讲对未来的憧憬。
听着这些朴实的对话,迅速记录、拍摄。
摄像机镜头扫过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,扫过人们黝黑却洋溢着干劲的脸庞。
陶村长对着镜头,有些紧张但更多是自豪地说:
“咱们乡下人,不懂啥大道理,但知道一个理儿:团结起来力量大!
以前各村顾各村的,这段河堤谁都知道该修,可就是凑不齐人手,凑不齐钱。
现在好了,有富贵这样的能人牵头,有啥事一招呼,大家都乐意来!”
陈凌仔细看了看工程的进度,又蹲下身检查了几处新夯实的堤基,点点头:“夯得实,木桩也打得深。
不过陶村长,这边拐角水流急,最好再多打一排桩,堆些大块的石头。”
“哎!听你的!明天就安排!”
陶村长毫不犹豫地应下。
又聊了几句,陈凌准备告辞。
村民们纷纷从自家带的干粮袋里掏出煮鸡蛋、烙饼,往陈凌和苏晓梅手里塞。
“路上垫垫肚子!”
“富贵,常来啊!”
“记者同志,多来咱们这儿看看,好地方多着呢!”
热情几乎让人招架不住。
推让一番,陈凌只好收下几个鸡蛋,苏晓梅也接过一张用干净布包着的烙饼,连声道谢。
离开桃树沟时,便继续赶往马家坳。
马家坳以养马出名,村民几乎都姓马。
陈凌的小青马就是从这个村子出来的。
马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,一身腱子肉,见到陈凌就盯着小青马看个不停。
“富贵,你这马……真是越看越喜欢!”
马村长搓着手:“你看看这肌肉线条,这精神头,比我们村最好的种马都不差!”
陈凌哭笑不得:“马村长,这话你都说了好几遍了,这马我真不卖,它跟我家人一样。”
“知道知道,就是看着眼馋。”
马村长哈哈笑着,又看向阿福阿寿:“这两只老虎也是,养得真好,我养了一辈子马,没见过能把老虎养成这样的。”
在马家坳,陈凌不仅让老虎做了标记,还被马村长特意留下吃饭。
马村长说过,会留意周边山林的动静。
马家坳养马多,马群晚上都在山上放养,对山林里的情况最敏感。
马村长拍着胸脯:“我们村的小伙子经常太阳落山的时候,去山上查看马群,有什么异常,肯定第一时间发现,第一时间通知你!”
最后一站,是这次巡逻的重点……羊头沟。
又走了约莫四五里地,路旁的树林逐渐茂密起来。
这里是羊头沟之间和村外小河沟之间的地带,形如簸箕,山林连绵,人烟相对稀少。
阿福忽然停下脚步,鼻子朝着路左的林子方向使劲嗅了嗅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一声“呜”。
阿寿也转向同一方向,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。
陈凌立刻抬手,示意队伍停下。
他翻身下马,走到阿福身边,顺着它注视的方向望去。
那是山坡下一片相对平坦的杂木林,光线透过枝叶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“阿福,阿寿,进去看看。”陈凌低声命令。
两只老虎兴奋的嗷呜一声,如离弦之箭般窜入林中。
不多时,林中传来更凶狠的虎啸之声,不是警告,更像是发现了什么的示警。
陈凌拍了拍小青马,牵着马小心地走进树林。
苏晓梅和小李对视一眼,也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,摄像机已经打开。
林中空地上的一幕,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。
一头半大的野猪倒在那里。
血迹干涸,招来许多苍蝇,隐隐有臭味散发出来。
应该是昨天晚上死在这里的。
致命伤在脖颈,被利齿精准地咬断了喉管和脊柱。
但令人不安的不是野猪的死状,而是它被摆放的方式。
尸体被拖拽到这片林间空地的中央,周围一圈的灌木和杂草被明显压平。
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徘徊、打量过它的“作品”。
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,野猪的一条后腿被齐根撕下,不知去向。
而剩下的部分,除了脖颈的致命伤,竟几乎没有其他啃食的痕迹。
“这不是为了吃……”
陈凌蹲下身,仔细查看野猪脖颈上的齿痕,又用手丈量了一下爪印。
与之前在羊头沟外看到的类似,但更深、更清晰。
“它是故意杀死的,拖到这里,然后……展示给我们看。”
“这是在挑衅和示威……”
“陈大哥,你是说……”
苏晓梅强忍着不适,用笔记录:“你是说,过山黄?”
“嗯。”
陈凌站起身,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寂静的林子。
“而且它可能没走远,就在这座山里,一直停留着。”
阿福阿寿听到这话立刻配合着,伏低身体,向着四周,发出威胁性的低吼。
“吼——”
一声声老虎的咆哮,在山林中响起。
当真是虎啸震山林啊。
但如此威猛的吼声,也驱散了苏晓梅和小李他们心里的害怕和不适。
“好了,看来隔三差五带阿福阿寿过来露露脸是对的。”
陈凌示意阿福阿寿和狗子们后退,沉声道:“过山黄这东西很聪明,它这个举动是在挑衅,也是在试探。
走,咱们先离开这里。”
回到路上,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。
刚才河堤边的轻松热闹恍如隔世。
小李看着摄像机里拍到的野猪尸体画面,手有些抖:“陈大哥,这东西……这么嚣张?”
“猫科动物都有领地意识,过山黄更是其中的佼佼者。”
陈凌翻身上马,眉头紧锁:“它可能把这一片都视作自己的潜在猎场。
阿福阿寿的气味标记,我的频繁巡逻,还有村民们的活动,都在压缩它的空间。
它这是在回应,告诉我们它不怕,甚至……还想警告我们。”
苏晓梅深吸一口气,努力保持专业冷静:“那接下来怎么办?”
“不怕,它越是这样,越是证明我们做得对,打蛇打七寸,我就是要把他赶走,或者逼出来。”
陈凌呵呵一笑,丝毫不惧:“以后它要是跑到别的地方惹得人心惶惶,这套发动群众的法子还是能够见效,现在就看它识不识抬举了。”
“走,咱们去几条河边告诉乡亲们,以后每天白天敲锣打鼓,晚上放鞭炮、二踢脚,点燃篝火守夜,有的是应对法子。”
其实这年代没有音响和广场舞,要不然,最炫民族风一放,乡亲们每天土嗨一下,啥过山黄也得被吓走。
……
羊头沟村口的老槐树下,气氛比往日凝重了许多。
陈凌把在杂木林里发现野猪尸体的事,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围拢过来的村民们。
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,几个胆小的婆娘脸色发白,下意识地把身边的孩子往怀里搂了搂。
“富贵,那玩意儿……真敢这么嚣张?”
杨二宝的声音有些发干,握着旱烟杆的手微微颤抖。
“二宝叔,别慌。”
陈凌声音沉稳,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的面孔:“它越是这样,越说明咱们的办法有效……它被逼得难受了,才想出来吓唬人。”
他顿了顿,提高声量:“可咱们能被它吓住吗?咱们修堤坝是为啥?建学校是为啥?不就是为了把日子过好,让娃娃们有个安稳前程吗?一个藏头露尾的野牲口,还能把咱们这么多大活人给吓退了?”
这话像一剂强心针,村民们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。
“富贵说得对!”
一个中年汉子撸起袖子:“咱这么多人,还有枪,怕它个球!”
“就是!它敢来,咱们就敢打!”
陈凌抬手压了压议论声:“光靠硬打不行,过山黄这东西狡猾,咱们得用巧计。”
他清了清嗓子,开始布置:“从今天起,各村轮流安排人手,白天在进山的主要路口敲锣打鼓,动静越大越好。
晚上,巡逻队增加到三组,每组配一面铜锣、两个手电筒,隔半个时辰就敲一阵,喊几声。”
“另外,各村村口晚上点起篝火,堆些湿柴,让烟冒得高高的,野兽怕火怕烟,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
陈凌看向杨二宝:“二宝叔,你让村里会做炮仗的,抓紧时间多做些二踢脚、鞭炮,没有会弄得就去买。
晚上巡逻的时候,隔段时间就放几个,尤其是后半夜。”
杨二宝连连点头:“这个好!马家坳的老马头以前就是做炮仗的,手艺还在,我这就让他准备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