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龙江,Y市，酒店大厅。
叶莺和裴肆通完电话，有些心神不定。
黄金周人很多,宋英卓排队办入住手续，叶莺和杨兰在一旁守行李。
杨兰小心问：“莺莺姐，四爷没事吧？”
“他说没事,但……”
叶莺没说完，表情出卖了一切。
杨兰理解她，“但你还是很担心吧,人之常情,正常。”
叶莺嗯一声,想到刚刚裴肆说话的语气。
虽然他努力想掩饰，但她还是听出了几分虚弱。
他是不是伤得很严重？
还总咳嗽，这么冷的天,有的地方湖面都结冰了，落水的危险程度不是开玩笑的。
他不告诉她,是怕影响她工作么？
叶莺用力握着手机,唇角紧抿，排山倒海的愧疚感涌上心头。
昨晚他们最后一次见面,她态度那么差,他有顾虑也正常。
叶莺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,总是很难控制住情绪。
“莺莺姐！”
杨兰叫了她好几遍。
叶莺猛地回神，“嗯？”
杨兰担心道：“你脸色好差,没事吧？”
“没事。”
叶莺压下那股心悸感,抬头看向酒店前台,快排到宋英卓了,她犹豫了几秒,走过去叫道：“宋哥。”
宋英卓精神一振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想请一天假，可以吗？”
一缕发丝挡住视线，叶莺抬手轻轻拨到耳后，“我丈夫落水，现在人在医院，我想过去看看他。”
宋英卓为难，“这个恐怕不太行啊，滑雪比赛马上要开始了，我们等会儿还要做很多准备工作，就算我给你抗下了，万一被有心人看到你不在，传到上面那儿就麻烦了。”
叶莺不语。
宋英卓道：“你打过他电话没？如果没事就放一放，工作的事要紧。”
“我等下会和贺姐说。”叶莺避开他的问题，“杨兰是名优秀的记者，我认为她可以顶替我一段时间。”
宋英卓：“可是……”
叶莺没看他，走到一旁给贺文兰打电话，简要说明情况，希望批假。
贺文兰听完，只问了一句：“如果我不批呢？”
叶莺声音没有停顿，“那就记我旷工吧。”
贺文兰反倒笑了，“我没那么不近人情，去吧，一天够吗？你去年没休过年假，有一个礼拜，可以趁机休掉，至于你在那边的采访工作，和小杨交接一下吧。”
“好的。”叶莺很感激，“谢谢贺姐。”
贺文兰说没事，正要挂电话，忽然想起什么，“哦，还有，叫你家那位别再打电话给我了，怪吓人的。”
“？”
叶莺挂了电话，把休假的事和另两人说了，杨兰表示理解，说自己会尽力而为，宋英卓面色不虞，但领导都放话了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。
叶莺把手头的事和杨兰交接完，提着行李箱走了。
她买了最早一班高铁票，两个多小时后，到达X市。
*
裴肆没在医院待太久，CT照出来，医生看了眼，没发现问题，挥手赶人。
裴肆无异议，让小张把绷带收起来，打车回酒店。
拍戏出了这样的事故，剧组要负很大责任，不断打电话过来，问裴肆情况。
裴肆嫌烦，把号码报给小张，道：“你和他说明情况，必要的话去剧组那儿对接，我就不过去了。”
他客串的戏已经结束，不回去也没什么，小张问：“那你是要回去吗？”
裴肆垂眸看着微信，叶莺说要来找他。
他微不可察勾了勾唇，拿过袋子里的绷带，慢条斯理给自己头缠上一圈，道：“家就在这儿，回哪去？”
*
X市，香格里拉酒店。
叶莺上电梯到最高层，找到房间敲了敲门，没多久，裴肆握着把手，从里面开门。
叶莺抬头看到他此刻的模样，愣了愣。
酒店开着暖气，男人穿着一件黑色毛衣，高领，高大瘦削，左手袖子往上撸起，手肘缠了一圈绷带，白得晃眼，脑袋也有，整个额头被绷带包住，缠着黑发发丝往上翘，他看着就没打理过，显得有点乱。
裴肆垂眸安静地看着她，眼皮底下深色阴影未消，一看就许久未好好休息过。
“你的手……和脑袋怎么了？”
叶莺以为他出院了，应该不会很严重，没想到看着这么吓人。
她一脸心疼，顾不上其他，轻轻捧过他的脸，问：“疼吗？”
裴肆抓住她的手，闭上眼主动往她掌心贴，低声说不疼，“就有点晕。”
他睫毛很长，似鸦羽，软软刷过她手心，痒痒的。
叶莺看他没什么精神，好像不太舒服，语气有点急，“是不是撞到头了，医生怎么说，有做过全身检查吗？脑袋这么重要，万一出了什么问题……”
“我没事。”
裴肆手上用了几分力，把人带过来拥入怀里，低下脑袋，额头抵在她的肩，声音微哑。
“看到你，就好了。”
他抱得很紧，身子很热，叶莺怀疑他发烧了，伸手摸了摸他额头，有绷带挡着，摸不出个所以然。
她挽住他手臂，扶他进房，问：“这里有温度计吗，量了体温没？”
“没有，不用，没发烧。”裴肆像个大型挂件一样挂在她身上，看起来整个人都压着她，但叶莺感觉没那么重。
她把他扶上床，斜在床边看着他，“不是头晕？”
“现在好多了。”
裴肆自然靠近，脑袋枕她腿上。
“不会磕得难受吗？”叶莺手抚上他发顶。
“比枕头舒服。”裴肆感受着柔软滑嫩的触感，闭上眼说。
叶莺还是不放心，打电话叫客房服务，让人送温度计上来，考虑到快到晚饭时间了，她在美团点了两份营养餐。
等待时，叶莺轻声说抱歉，“我昨天没控制好情绪，你的担心是对的，是我考虑不周。”
“听说你出事，我想到昨晚可能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，我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吧。”
她眼睛很红，裴肆意识到这次玩大了，从她膝盖上起来。
“你又没错，道什么歉。”
“昨晚是我不好，不该和你犟，其实我没事……你别哭。”
叶莺睫毛轻颤垂下，她抬手擦了一下，越擦越多，泪水缓缓滑过掌心，“抱歉，控制不住。”
裴肆心疼得要命，觉得自己是个畜牲，他是想装可怜博同情，但没想让她伤心。
他把人抱过来，低头亲走她眼泪，哑声哄：“我真没事，是骗你的，我一点伤都没有。”
“你身体这么不舒服，就别安慰我了。”叶莺说。
裴肆刚要拆下头上的绷带，房门被敲响。
“您好，您要的温度计到了。”
“你好好休息。”叶莺擦干眼泪，起身过去。
有些话一旦被打断，再想要说出口就有点难。
叶莺拿体温计过来，裴肆没说什么，听话地量了五分钟。
体温正常，没有发烧。
叶莺表情松下来，正好点的外卖也到了，她把皮蛋瘦肉粥端过来，拿着调羹要喂他。
裴肆道：“你休息，我自己来。”
叶莺躲过，“你手臂都受伤了，我来。”
其实就蹭破了点皮，裴肆神色有几分微妙。
叶莺轻吹了吹粥，细致入微地试了下温度，才舀了一勺喂给他。
裴肆静了静，乖顺地低头吃了。
叶莺看他味同嚼钠，竟有种赴死之感，“很难吃？”
“不是。”裴肆不太敢想她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反应，仿佛已经看见了人生的走马灯。
他嚼了几口，道：“怕你累，还是我来吧。”
叶莺自己尝了下，没吃出问题，想必他味觉都受到了影响，更担心了，“你别乱动，我请假就是想来照顾你。”
“……”
饭后，叶莺把休年假的事和裴肆说了，表示这一个礼拜都会陪在他身边。
“工作没问题吗？”
床上，裴肆侧身搂着她，亲了亲她的后颈。
叶莺处理了几条工作上的微信，转过身回抱住他，脑袋在他怀里蹭了下，闭上眼道：“你更重要。”
“……”裴肆看着她的睡脸，“困了？”
“嗯。”
裴肆没再开口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。
“睡吧。”
“好。”
裴肆听着她轻浅的呼吸声，没有丝毫睡意，拿过手机，搜索头受伤了第二天就好的可能性。
怀里的人动了动，抬手捂住眼，屏幕太亮。
裴肆熄屏手机，抬手按住她后脑，往怀里拢了拢，太久没做，身体有些异样的躁动，他隐忍地吸了口气，轻轻放开她，掀被子起身。
“你去哪？”叶莺快睡着了，被他动作惊醒。
“厕所。”
时间估计会比较久，裴肆给她掖好被角，“你先睡。”
叶莺揉着眼，撑床坐起身，“你一个人能行吗，要不要我扶你过去？”
“……”
裴肆忍不到明天了，扯开头上的绷带，道：“我头真的没事，是骗你的。”
叶莺一顿，人彻底清醒了，看着他的额头，什么伤都没有。
裴肆已经不在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了，缓慢道：“我想让你心疼，才故意那样说话。”
他竟然有点不敢看她的反应，垂下眼说：“我发微信你没回，我不想冷战，才这样把你骗过来。”
“抱歉。”
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，裴肆感觉到她的手伸过来，食指轻轻戳了戳他额头。
他一怔抬起眼，叶莺表情没有太大变化，检查了一下他的头，没发现问题，她收回手，浅淡笑了笑。
“没受伤不是更好，你紧张什么。”
比起生气，她更多的是庆幸，“受伤是假的，但落水是真的，就算你不这样骗我，我也会请假过来。”
“这次是你命大，没出事，以后注意点，别再拿这种事骗我了。”
裴肆看着她，心尖像是烫了一下，滚热，血沸腾至全身，他静止许久，脸慢慢靠过去，额头贴住她的额头，声音又低又哑，“再也不会了。”
他停顿了下，声音更低，“昨天，真没想抽烟，没想点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叶莺笑，感觉到什么，低头看了眼，“你要不要去卫生间解决一下？”
裴肆撩开她领子，沿着柔嫩的颈窝，咬了一口锁骨，语气有些闷，“如果不是你拉着，已经结束了。”
叶莺道：“现在也不晚。”
裴肆抓着她的手，力道克制不住有些重，热气呼到她脸上，“既然都醒了，帮我一下？”
叶莺看着他隐忍的眼神，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，没有拒绝。
*
结束后，叶莺去卫生间洗手。
裴肆从后面抱着她，镜子里映出他的身影高高大大，牛仔裤松垮地挂在腰椎骨，上身只套了件黑色长袖衫，瘦而修长。
他眉眼尽是餍足，表情松懒没个正形，像个熊赖在她背上，手不正经地绕过去揉。
“回家后我可以搬回你房间了吧？”
叶莺拍开他，拿过毛巾擦了擦手，“不是你提的分房？”
“那是气话，不想让你和那男的出差。”裴肆手没被拍开，还故意往重里弄，捻着，“结果你还是去了。”
他语气平平，叶莺却仿佛听出了一丝委屈。
她低吟了声，再次拿开他的手，捏在掌心里，“以后会和你好好商量的。”
她摆弄了一下他不老实的手，道：“说起来，我们是不是没度过蜜月？”
她看着他的掌心纹路，裴肆看着她，“嗯，我们时间总是错开。”
婚后两人都挺忙，她休假时他在剧组，他有空了她又临时接到任务，很少有长假一起出去玩。
叶莺：“都来黑龙江了，要不要就在这里补上？”
他的生命线很长，事业线和爱情线相连，叶莺抬眸笑道：“好久没和你旅游了。”
裴肆无所谓，“想去哪儿？”
叶莺没想好：“明天在网上看看旅游攻略。”
“好。”裴肆低头往她脖子种了颗草莓，舔着那块嫩白肌肤，轻声道：“以后，我们每年都抽出几天时间出来玩，怎么样？”
叶莺咬唇没说话，他灼热的吻逐渐往下。
越来越痒。
*
说要去玩，两人也没有很着急，第二天睡到自然醒。
中午十二点，吃过中饭，他们才开始在网上搜攻略，商量了会儿，一致觉得都来东北了，应该去体验一下滑雪。
当地正好有一个在国内都很有名的滑雪场，裴肆在美团买好票，下午带着叶莺打车过去。
放眼望去，皑皑白雪，似天地间一抹纯白，冷空气钻入肺里，寒意刺骨，又有心旷神怡之感。
叶莺穿上滑雪服，戴着头盔和护膝，排队入场。
这里人真的非常多，她开始还担心裴肆会引发骚动，可他戴上护目镜后，整张脸就露出了下巴，真爱粉都不一定认得出来。
“你会滑吗？”
排队时，叶莺不由问道。
他好像什么运动都会一点的样子。
裴肆随意点头，语调懒散轻松，“拍戏的时候学过，你没滑过？”
“没。”叶莺摇头，“不过来采访前查阅了许多资料，应该不难吧。”
她护目镜戴歪了，裴肆轻笑着给她戴正，“不好说，初次滑多多少少会摔跤。”
叶莺啊了声，“很痛吗？”
“还好。”
手套太厚，笨重，做什么都不方便，裴肆看了眼前方长长的队伍，够排了，低头咬掉一只，漂亮白皙的手露出来，牵起她的手。
“等会儿我带你滑，别怕。”
叶莺看着他们相牵的手，因为她戴着厚重的手套，手看起来竟然和他一样大。
“不会让我摔跤吗？”
裴肆道：“不会。”
排了差不多二十分钟，他们终于入场，里面的人比外面还要多，叶莺望向前面，一下就看到好几个人滑雪时侧翻，摔了个跟斗。
“跟着我。”裴肆重新戴上手套，带她找了个缓的坡，“滑慢点就没事。”
叶莺之前没滑过，但看过大量资料，有一定理论基础，加上裴肆在旁边指点，颤颤巍巍滑了几遍后，就能比较顺畅地滑完一遍了。
中途好几次要摔，边上裴肆动作很快，扣住她的手臂牢牢拽住她身子。
叶莺有点丢脸，也有点不好意思，因为她，他都没玩到什么，“你去滑别的坡吧，我在这练练。”
一直跟着，她也学不会，裴肆放手让她自己滑，“有事叫我。”
裴肆没走太远，就在她旁边的坡滑，不陡也不平，难度适中，可能对他来说太小意思了，叶莺听到游客惊呼声一阵又一阵，看过去。
裴肆一身黑色滑雪服，两只手握紧滑雪杖，纵身一跃从山坡滑下，空中还旋转了一圈，动作帅气利落，稳稳降落在雪地，滑雪杖往地上一撑，整个人疾速往下冲刺，遇到障碍物也会提前避开，动作还会变。
叶莺看得走神的同时，又忍不住心惊。
围观他的人很多，等裴肆平安滑到坡底，叶莺还听到那边传来掌声。
人和人不能比，叶莺收回目光，认认真真专注自己这一块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有坡度的坡。
滑了好多遍，叶莺差不多腻了时，两个女生过来打招呼，“小姐姐，可以问问你和那个男生是情侣吗？”
她们指了指裴肆的方向。
叶莺目光也看过去，他还在炫技，她说：“不是。”
两个女生兴奋起来，表情很好懂。
叶莺补充道：“是夫妻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就说这么拉风的男生怎么可能没对象。”
其中一个短发女生爽朗一笑，说话方式有着东北人特有的豪气，她问叶莺：“我看你在这滑老半天了，不去挑战一下更高的坡度吗？旁边的坡稍微高一点，也适合你这样的新手。”
叶莺道：“我怕摔。”
短发女生笑了，“滑雪哪有不摔的，边摔边成长，你老公滑那么好，你不羡慕吗？
有一点点，叶莺迟疑了两秒，“好吧。”
她跟着她们到另一个破，这里稍微陡一点，也有很多人滑，看起来不难，两个女生滑雪技术高超，一溜烟就滑下去了，叶莺站在坡顶，迟迟没有下去，心跳特别快，不知为何，她有种滑了就会后悔的预感。
“没什么怕的。”短发女生又滑回来了，手往她背后一推，“这点高度，就算摔了也没啥事。”
“等下。”
叶莺还没做好准备，人就下去了，速度太快，她刹不住，看到正前方有个坡。
另一边，裴肆似有所感，猛地抬头朝叶莺方向看过去。
他身边站着个教练，被裴肆吸引过来，想拉着他一起滑比试比试，见他不动了，顺着他目光看过去。
“那是你媳妇？一看就是初学者，看着要摔了，不过别担心，那个坡这么缓，不会有事……”
他没说完，裴肆就已经握着滑雪杖冲过去了，他正好在坡顶，滑下去速度极快。
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，叶莺很快冷静下来，她还不会拐弯，努力用滑雪杖撑住地面增加摩擦力，速度是减缓了，可依旧停不下来。
眼看就要绊到石头了，不出意外会摔下去。
雪很厚，按理说不会受什么伤，可叶莺感觉很难受，胃痉挛地抽搐，一阵疼痛。
猛烈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。
叶莺还没反应过来，一道人影迅速从她身边滑过去，挡在了她和那块石头之间。
叶莺躲闪不开，重重撞入他怀里，她已经拼命减缓速度了，可冲力还是很大，裴肆接住她往后摔，背正好磕到了那个石头，他发出一声闷哼，低声问：“没事吧？”
“没有，你呢？”叶莺摇摇头，惊魂未定，从他怀里仰起头，“你怎么突然冲过来了，很危险的。”
她脸太小，头盔歪了，长发散乱地披下来，脸很苍白，裴肆给她系紧头盔带子，扬眉哼笑了声。
“老子说了不会让你摔。”
“说到做到。”
*
之后，任凭别人怎么说，叶莺都不肯滑雪了，在屋子里休息。
裴肆没勉强，买了杯热可可给她。
“你也不滑了吗？”叶莺见他坐到自己身边，问。
裴肆漫应了声，脚踩在椅子下的横杠上，懒洋洋往后靠，“老了，身体经不起折腾。”
叶莺吸了口可可，道：“我看你刚刚挺能折腾的，还有小姑娘问我我们的关系呢。”
裴肆似笑非笑哦了声，“你怎么回答的？”
叶莺说：“不认识。”
裴肆捏她脸，“把可可还我。”
叶莺笑着把可可给他，“骗你的，我说是夫妻。”
裴肆没接，就着吸管喝了口，“难得来一趟，今晚就住附近的民宿怎么样？”
“好呀，我还没看过晚上的雪景。”
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，叶莺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次雪，后来到了京市，雪是有了，但也积不起来。
不会像这样，银装素裹，白茫茫一片，望不到边际。
裴肆看着雪，眼眯起，狭长眼尾微微上扬，道：“边看边做确实是一种新体验。”
叶莺被可可呛了下。
裴肆笑得有点坏，“我们在玻璃窗前试一次？回头问问有没有窗户是单面可视的民宿。”
“……”
然而并没有民宿特意装这种玻璃窗，裴肆挑了很久，勉强选了一家好评率最高的。
是一间独栋木屋，矗立在树丛和雪地之间，有点像奇幻电影里的森林小屋，很有大自然的感觉。
叶莺在里面参观了一圈，家具一应俱全，看起来古朴，但其实是新的，设施设备都很完善。
她拿了衣服去洗热水澡，屋里暖气很足，反倒很热，裴肆脱了棉袄，在沙发上点外卖。
吃完饭，裴肆抱着叶莺靠在摇椅上欣赏雪景。
阳台的视野很好，叶莺看得入神，裴肆没多大感觉，被怀里的人牵动全部心神。
她洗了澡，穿着蓝色睡裙，身上一直很香，民宿准备的沐浴露是薄荷味，带着清凉的新雪气息。
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忍耐，裴肆动作自然地凑近，吮她的颈。
“等、等下……”
叶莺才一恍神的功夫，人就被他搂住，他的手臂箍着她腰，膝盖擠进她的蹆。
“别在这儿。”
窗户是透明的，看不到人，足以让叶莺羞耻，她死死压着声音生怕被人听到，“还有，你洗澡……”
裴肆低应了声，嗓音已染了欲，哑磁。
他把人从摇椅上抱起来，长长裙摆摇曳蹭过他的蹆。
裴肆大步走进屋里，把她放床上，亲了亲她唇，“等我。”
“这次别睡过去了。”
他会这么说，是因为她有前科，次数还不少。
“不会。”
他正儿八经地提醒，叶莺反倒不自在，脸有些烫，推了推他，“快去。”
裴肆走了，叶莺靠在床头玩手机，不一会儿就揉了揉眼，困了，可能最近太累，动不动就犯困。
她拍了拍脸，想打起精神，可还是困，她看了眼浴室方向，裴肆洗澡估计还有段时间，先睡一下也没什么。
叶莺躺下来，裴肆脱下的棉袄在旁边，她随手抓过来，慢慢睡着了。
裴肆洗完澡出来，目光落在床上，动作顿了一下。
女人像猫一样蜷缩着纤细的身子，怀里紧紧抱着他衣服，小巧的脸埋在其中，像是在闻味道，乌黑长发散在床边，丝丝缕缕散发着松香。
裴肆喉结滚动了一下，眼眸深沉，光看着，就要命。
他拿毛巾随意擦干头发，走过去，手顺着洁白的肤，一路往下。
叶莺是被疼醒的，脑袋碰到床头，发出闷响。
很热。
她猛地睁开眼，看到了上面的裴肆。
“你怎么……”
她瞬间明白了自己处境，哑然，“你竟然在我睡着的时候。”
“难得的雪景，错过就没有了。”
裴肆附在她耳旁低声笑，“好几次以为你醒了，结果只是叫，还比平时声大。”
叶莺羞恼地推他，下一秒被弄得失了力气，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。
结束后，裴肆没出来，拿了条毯子裹住她，就这样抱她起来去窗边，看着雪夜，问她：“雪美不美？”
他神色语气如常，仿佛真的只是赏雪。
若有人在外面看到他们，也肯定瞧不出异样。
叶莺难耐万分，身子软得没力气，怕掉下去，不得已搂着他脖子，只说了一句。
“出去。”
*
次日，裴肆先起，洗漱完，看到叶莺揉着眼醒了，走过去问她有没有想吃的。
叶莺摇摇头，一点胃口都没有，“什么都不想吃。”
“多少吃一点。”裴肆看她没精神，眉眼略沉，手背贴着她的脸，“身体不舒服？”
“没吧，就是很累。”叶莺归结于工作，“年底太忙，大事小事堆在一起，好烦。”
裴肆道：“回去后检查下身体。”
“不用吧。”叶莺不喜欢去医院。
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“……”
*
两人在黑龙江玩了一礼拜，回去时刚好除夕，没来得及去医院，在家收拾了一番，回南江过年。
中午去裴兴思那儿，叶莺提了礼品过去拜年，笑着说爷爷新年快乐。
老人笑呵呵回了一句，裴肆正想说什么，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，神色略淡，“姑姑也在？”
“她上午就来拜年了，我所有儿女里，就她最有心。”裴兴思叹息道，“你留到晚上吃饭吧？你爸一家也会过来。”
“不了。”裴肆说。
“都多少年了，你们父子……”
“不是。”裴肆听腻了这些陈词滥调，干脆道：“晚上要去老婆家拜年。”
叶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裴兴思又叹了口气，“行吧。”
三人进屋里，裴絮看到裴肆，呵呵笑道：“阿肆，新年快乐，今年又带媳妇过来啊。”
裴肆淡嗯了声，叶莺叫姑姑好。
裴絮没应，打量了她眼，道：“你们结婚有两年了吧，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？”
叶莺神色微变，还没说话，裴肆掀唇淡哂，“孩子太闹，我不想要。”
“这样啊，那就好，我还以为是生不出来呢。”裴絮看了叶莺一眼，慢悠悠地笑。
“我一个朋友儿媳妇就是，无论怎么补，肚子就是没动静，我朋友说，他儿子娶了只不会下蛋的鸡，我觉得挺形象的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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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，我会继续努力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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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金周人很多,宋英卓排队办入住手续，叶莺和杨兰在一旁守行李。
杨兰小心问：“莺莺姐，四爷没事吧？”
“他说没事,但……”
叶莺没说完，表情出卖了一切。
杨兰理解她，“但你还是很担心吧,人之常情,正常。”
叶莺嗯一声,想到刚刚裴肆说话的语气。
虽然他努力想掩饰，但她还是听出了几分虚弱。
他是不是伤得很严重？
还总咳嗽，这么冷的天,有的地方湖面都结冰了，落水的危险程度不是开玩笑的。
他不告诉她,是怕影响她工作么？
叶莺用力握着手机,唇角紧抿，排山倒海的愧疚感涌上心头。
昨晚他们最后一次见面,她态度那么差,他有顾虑也正常。
叶莺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,总是很难控制住情绪。
“莺莺姐！”
杨兰叫了她好几遍。
叶莺猛地回神，“嗯？”
杨兰担心道：“你脸色好差,没事吧？”
“没事。”
叶莺压下那股心悸感,抬头看向酒店前台,快排到宋英卓了,她犹豫了几秒,走过去叫道：“宋哥。”
宋英卓精神一振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想请一天假，可以吗？”
一缕发丝挡住视线，叶莺抬手轻轻拨到耳后，“我丈夫落水，现在人在医院，我想过去看看他。”
宋英卓为难，“这个恐怕不太行啊，滑雪比赛马上要开始了，我们等会儿还要做很多准备工作，就算我给你抗下了，万一被有心人看到你不在，传到上面那儿就麻烦了。”
叶莺不语。
宋英卓道：“你打过他电话没？如果没事就放一放，工作的事要紧。”
“我等下会和贺姐说。”叶莺避开他的问题，“杨兰是名优秀的记者，我认为她可以顶替我一段时间。”
宋英卓：“可是……”
叶莺没看他，走到一旁给贺文兰打电话，简要说明情况，希望批假。
贺文兰听完，只问了一句：“如果我不批呢？”
叶莺声音没有停顿，“那就记我旷工吧。”
贺文兰反倒笑了，“我没那么不近人情，去吧，一天够吗？你去年没休过年假，有一个礼拜，可以趁机休掉，至于你在那边的采访工作，和小杨交接一下吧。”
“好的。”叶莺很感激，“谢谢贺姐。”
贺文兰说没事，正要挂电话，忽然想起什么，“哦，还有，叫你家那位别再打电话给我了，怪吓人的。”
“？”
叶莺挂了电话，把休假的事和另两人说了，杨兰表示理解，说自己会尽力而为，宋英卓面色不虞，但领导都放话了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。
叶莺把手头的事和杨兰交接完，提着行李箱走了。
她买了最早一班高铁票，两个多小时后，到达X市。
*
裴肆没在医院待太久，CT照出来，医生看了眼，没发现问题，挥手赶人。
裴肆无异议，让小张把绷带收起来，打车回酒店。
拍戏出了这样的事故，剧组要负很大责任，不断打电话过来，问裴肆情况。
裴肆嫌烦，把号码报给小张，道：“你和他说明情况，必要的话去剧组那儿对接，我就不过去了。”
他客串的戏已经结束，不回去也没什么，小张问：“那你是要回去吗？”
裴肆垂眸看着微信，叶莺说要来找他。
他微不可察勾了勾唇，拿过袋子里的绷带，慢条斯理给自己头缠上一圈，道：“家就在这儿，回哪去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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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市，香格里拉酒店。
叶莺上电梯到最高层，找到房间敲了敲门，没多久，裴肆握着把手，从里面开门。
叶莺抬头看到他此刻的模样，愣了愣。
酒店开着暖气，男人穿着一件黑色毛衣，高领，高大瘦削，左手袖子往上撸起，手肘缠了一圈绷带，白得晃眼，脑袋也有，整个额头被绷带包住，缠着黑发发丝往上翘，他看着就没打理过，显得有点乱。
裴肆垂眸安静地看着她，眼皮底下深色阴影未消，一看就许久未好好休息过。
“你的手……和脑袋怎么了？”
叶莺以为他出院了，应该不会很严重，没想到看着这么吓人。
她一脸心疼，顾不上其他，轻轻捧过他的脸，问：“疼吗？”
裴肆抓住她的手，闭上眼主动往她掌心贴，低声说不疼，“就有点晕。”
他睫毛很长，似鸦羽，软软刷过她手心，痒痒的。
叶莺看他没什么精神，好像不太舒服，语气有点急，“是不是撞到头了，医生怎么说，有做过全身检查吗？脑袋这么重要，万一出了什么问题……”
“我没事。”
裴肆手上用了几分力，把人带过来拥入怀里，低下脑袋，额头抵在她的肩，声音微哑。
“看到你，就好了。”
他抱得很紧，身子很热，叶莺怀疑他发烧了，伸手摸了摸他额头，有绷带挡着，摸不出个所以然。
她挽住他手臂，扶他进房，问：“这里有温度计吗，量了体温没？”
“没有，不用，没发烧。”裴肆像个大型挂件一样挂在她身上，看起来整个人都压着她，但叶莺感觉没那么重。
她把他扶上床，斜在床边看着他，“不是头晕？”
“现在好多了。”
裴肆自然靠近，脑袋枕她腿上。
“不会磕得难受吗？”叶莺手抚上他发顶。
“比枕头舒服。”裴肆感受着柔软滑嫩的触感，闭上眼说。
叶莺还是不放心，打电话叫客房服务，让人送温度计上来，考虑到快到晚饭时间了，她在美团点了两份营养餐。
等待时，叶莺轻声说抱歉，“我昨天没控制好情绪，你的担心是对的，是我考虑不周。”
“听说你出事，我想到昨晚可能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，我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吧。”
她眼睛很红，裴肆意识到这次玩大了，从她膝盖上起来。
“你又没错，道什么歉。”
“昨晚是我不好，不该和你犟，其实我没事……你别哭。”
叶莺睫毛轻颤垂下，她抬手擦了一下，越擦越多，泪水缓缓滑过掌心，“抱歉，控制不住。”
裴肆心疼得要命，觉得自己是个畜牲，他是想装可怜博同情，但没想让她伤心。
他把人抱过来，低头亲走她眼泪，哑声哄：“我真没事，是骗你的，我一点伤都没有。”
“你身体这么不舒服，就别安慰我了。”叶莺说。
裴肆刚要拆下头上的绷带，房门被敲响。
“您好，您要的温度计到了。”
“你好好休息。”叶莺擦干眼泪，起身过去。
有些话一旦被打断，再想要说出口就有点难。
叶莺拿体温计过来，裴肆没说什么，听话地量了五分钟。
体温正常，没有发烧。
叶莺表情松下来，正好点的外卖也到了，她把皮蛋瘦肉粥端过来，拿着调羹要喂他。
裴肆道：“你休息，我自己来。”
叶莺躲过，“你手臂都受伤了，我来。”
其实就蹭破了点皮，裴肆神色有几分微妙。
叶莺轻吹了吹粥，细致入微地试了下温度，才舀了一勺喂给他。
裴肆静了静，乖顺地低头吃了。
叶莺看他味同嚼钠，竟有种赴死之感，“很难吃？”
“不是。”裴肆不太敢想她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反应，仿佛已经看见了人生的走马灯。
他嚼了几口，道：“怕你累，还是我来吧。”
叶莺自己尝了下，没吃出问题，想必他味觉都受到了影响，更担心了，“你别乱动，我请假就是想来照顾你。”
“……”
饭后，叶莺把休年假的事和裴肆说了，表示这一个礼拜都会陪在他身边。
“工作没问题吗？”
床上，裴肆侧身搂着她，亲了亲她的后颈。
叶莺处理了几条工作上的微信，转过身回抱住他，脑袋在他怀里蹭了下，闭上眼道：“你更重要。”
“……”裴肆看着她的睡脸，“困了？”
“嗯。”
裴肆没再开口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。
“睡吧。”
“好。”
裴肆听着她轻浅的呼吸声，没有丝毫睡意，拿过手机，搜索头受伤了第二天就好的可能性。
怀里的人动了动，抬手捂住眼，屏幕太亮。
裴肆熄屏手机，抬手按住她后脑，往怀里拢了拢，太久没做，身体有些异样的躁动，他隐忍地吸了口气，轻轻放开她，掀被子起身。
“你去哪？”叶莺快睡着了，被他动作惊醒。
“厕所。”
时间估计会比较久，裴肆给她掖好被角，“你先睡。”
叶莺揉着眼，撑床坐起身，“你一个人能行吗，要不要我扶你过去？”
“……”
裴肆忍不到明天了，扯开头上的绷带，道：“我头真的没事，是骗你的。”
叶莺一顿，人彻底清醒了，看着他的额头，什么伤都没有。
裴肆已经不在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了，缓慢道：“我想让你心疼，才故意那样说话。”
他竟然有点不敢看她的反应，垂下眼说：“我发微信你没回，我不想冷战，才这样把你骗过来。”
“抱歉。”
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，裴肆感觉到她的手伸过来，食指轻轻戳了戳他额头。
他一怔抬起眼，叶莺表情没有太大变化，检查了一下他的头，没发现问题，她收回手，浅淡笑了笑。
“没受伤不是更好，你紧张什么。”
比起生气，她更多的是庆幸，“受伤是假的，但落水是真的，就算你不这样骗我，我也会请假过来。”
“这次是你命大，没出事，以后注意点，别再拿这种事骗我了。”
裴肆看着她，心尖像是烫了一下，滚热，血沸腾至全身，他静止许久，脸慢慢靠过去，额头贴住她的额头，声音又低又哑，“再也不会了。”
他停顿了下，声音更低，“昨天，真没想抽烟，没想点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叶莺笑，感觉到什么，低头看了眼，“你要不要去卫生间解决一下？”
裴肆撩开她领子，沿着柔嫩的颈窝，咬了一口锁骨，语气有些闷，“如果不是你拉着，已经结束了。”
叶莺道：“现在也不晚。”
裴肆抓着她的手，力道克制不住有些重，热气呼到她脸上，“既然都醒了，帮我一下？”
叶莺看着他隐忍的眼神，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，没有拒绝。
*
结束后，叶莺去卫生间洗手。
裴肆从后面抱着她，镜子里映出他的身影高高大大，牛仔裤松垮地挂在腰椎骨，上身只套了件黑色长袖衫，瘦而修长。
他眉眼尽是餍足，表情松懒没个正形，像个熊赖在她背上，手不正经地绕过去揉。
“回家后我可以搬回你房间了吧？”
叶莺拍开他，拿过毛巾擦了擦手，“不是你提的分房？”
“那是气话，不想让你和那男的出差。”裴肆手没被拍开，还故意往重里弄，捻着，“结果你还是去了。”
他语气平平，叶莺却仿佛听出了一丝委屈。
她低吟了声，再次拿开他的手，捏在掌心里，“以后会和你好好商量的。”
她摆弄了一下他不老实的手，道：“说起来，我们是不是没度过蜜月？”
她看着他的掌心纹路，裴肆看着她，“嗯，我们时间总是错开。”
婚后两人都挺忙，她休假时他在剧组，他有空了她又临时接到任务，很少有长假一起出去玩。
叶莺：“都来黑龙江了，要不要就在这里补上？”
他的生命线很长，事业线和爱情线相连，叶莺抬眸笑道：“好久没和你旅游了。”
裴肆无所谓，“想去哪儿？”
叶莺没想好：“明天在网上看看旅游攻略。”
“好。”裴肆低头往她脖子种了颗草莓，舔着那块嫩白肌肤，轻声道：“以后，我们每年都抽出几天时间出来玩，怎么样？”
叶莺咬唇没说话，他灼热的吻逐渐往下。
越来越痒。
*
说要去玩，两人也没有很着急，第二天睡到自然醒。
中午十二点，吃过中饭，他们才开始在网上搜攻略，商量了会儿，一致觉得都来东北了，应该去体验一下滑雪。
当地正好有一个在国内都很有名的滑雪场，裴肆在美团买好票，下午带着叶莺打车过去。
放眼望去，皑皑白雪，似天地间一抹纯白，冷空气钻入肺里，寒意刺骨，又有心旷神怡之感。
叶莺穿上滑雪服，戴着头盔和护膝，排队入场。
这里人真的非常多，她开始还担心裴肆会引发骚动，可他戴上护目镜后，整张脸就露出了下巴，真爱粉都不一定认得出来。
“你会滑吗？”
排队时，叶莺不由问道。
他好像什么运动都会一点的样子。
裴肆随意点头，语调懒散轻松，“拍戏的时候学过，你没滑过？”
“没。”叶莺摇头，“不过来采访前查阅了许多资料，应该不难吧。”
她护目镜戴歪了，裴肆轻笑着给她戴正，“不好说，初次滑多多少少会摔跤。”
叶莺啊了声，“很痛吗？”
“还好。”
手套太厚，笨重，做什么都不方便，裴肆看了眼前方长长的队伍，够排了，低头咬掉一只，漂亮白皙的手露出来，牵起她的手。
“等会儿我带你滑，别怕。”
叶莺看着他们相牵的手，因为她戴着厚重的手套，手看起来竟然和他一样大。
“不会让我摔跤吗？”
裴肆道：“不会。”
排了差不多二十分钟，他们终于入场，里面的人比外面还要多，叶莺望向前面，一下就看到好几个人滑雪时侧翻，摔了个跟斗。
“跟着我。”裴肆重新戴上手套，带她找了个缓的坡，“滑慢点就没事。”
叶莺之前没滑过，但看过大量资料，有一定理论基础，加上裴肆在旁边指点，颤颤巍巍滑了几遍后，就能比较顺畅地滑完一遍了。
中途好几次要摔，边上裴肆动作很快，扣住她的手臂牢牢拽住她身子。
叶莺有点丢脸，也有点不好意思，因为她，他都没玩到什么，“你去滑别的坡吧，我在这练练。”
一直跟着，她也学不会，裴肆放手让她自己滑，“有事叫我。”
裴肆没走太远，就在她旁边的坡滑，不陡也不平，难度适中，可能对他来说太小意思了，叶莺听到游客惊呼声一阵又一阵，看过去。
裴肆一身黑色滑雪服，两只手握紧滑雪杖，纵身一跃从山坡滑下，空中还旋转了一圈，动作帅气利落，稳稳降落在雪地，滑雪杖往地上一撑，整个人疾速往下冲刺，遇到障碍物也会提前避开，动作还会变。
叶莺看得走神的同时，又忍不住心惊。
围观他的人很多，等裴肆平安滑到坡底，叶莺还听到那边传来掌声。
人和人不能比，叶莺收回目光，认认真真专注自己这一块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有坡度的坡。
滑了好多遍，叶莺差不多腻了时，两个女生过来打招呼，“小姐姐，可以问问你和那个男生是情侣吗？”
她们指了指裴肆的方向。
叶莺目光也看过去，他还在炫技，她说：“不是。”
两个女生兴奋起来，表情很好懂。
叶莺补充道：“是夫妻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就说这么拉风的男生怎么可能没对象。”
其中一个短发女生爽朗一笑，说话方式有着东北人特有的豪气，她问叶莺：“我看你在这滑老半天了，不去挑战一下更高的坡度吗？旁边的坡稍微高一点，也适合你这样的新手。”
叶莺道：“我怕摔。”
短发女生笑了，“滑雪哪有不摔的，边摔边成长，你老公滑那么好，你不羡慕吗？
有一点点，叶莺迟疑了两秒，“好吧。”
她跟着她们到另一个破，这里稍微陡一点，也有很多人滑，看起来不难，两个女生滑雪技术高超，一溜烟就滑下去了，叶莺站在坡顶，迟迟没有下去，心跳特别快，不知为何，她有种滑了就会后悔的预感。
“没什么怕的。”短发女生又滑回来了，手往她背后一推，“这点高度，就算摔了也没啥事。”
“等下。”
叶莺还没做好准备，人就下去了，速度太快，她刹不住，看到正前方有个坡。
另一边，裴肆似有所感，猛地抬头朝叶莺方向看过去。
他身边站着个教练，被裴肆吸引过来，想拉着他一起滑比试比试，见他不动了，顺着他目光看过去。
“那是你媳妇？一看就是初学者，看着要摔了，不过别担心，那个坡这么缓，不会有事……”
他没说完，裴肆就已经握着滑雪杖冲过去了，他正好在坡顶，滑下去速度极快。
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，叶莺很快冷静下来，她还不会拐弯，努力用滑雪杖撑住地面增加摩擦力，速度是减缓了，可依旧停不下来。
眼看就要绊到石头了，不出意外会摔下去。
雪很厚，按理说不会受什么伤，可叶莺感觉很难受，胃痉挛地抽搐，一阵疼痛。
猛烈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。
叶莺还没反应过来，一道人影迅速从她身边滑过去，挡在了她和那块石头之间。
叶莺躲闪不开，重重撞入他怀里，她已经拼命减缓速度了，可冲力还是很大，裴肆接住她往后摔，背正好磕到了那个石头，他发出一声闷哼，低声问：“没事吧？”
“没有，你呢？”叶莺摇摇头，惊魂未定，从他怀里仰起头，“你怎么突然冲过来了，很危险的。”
她脸太小，头盔歪了，长发散乱地披下来，脸很苍白，裴肆给她系紧头盔带子，扬眉哼笑了声。
“老子说了不会让你摔。”
“说到做到。”
*
之后，任凭别人怎么说，叶莺都不肯滑雪了，在屋子里休息。
裴肆没勉强，买了杯热可可给她。
“你也不滑了吗？”叶莺见他坐到自己身边，问。
裴肆漫应了声，脚踩在椅子下的横杠上，懒洋洋往后靠，“老了，身体经不起折腾。”
叶莺吸了口可可，道：“我看你刚刚挺能折腾的，还有小姑娘问我我们的关系呢。”
裴肆似笑非笑哦了声，“你怎么回答的？”
叶莺说：“不认识。”
裴肆捏她脸，“把可可还我。”
叶莺笑着把可可给他，“骗你的，我说是夫妻。”
裴肆没接，就着吸管喝了口，“难得来一趟，今晚就住附近的民宿怎么样？”
“好呀，我还没看过晚上的雪景。”
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，叶莺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次雪，后来到了京市，雪是有了，但也积不起来。
不会像这样，银装素裹，白茫茫一片，望不到边际。
裴肆看着雪，眼眯起，狭长眼尾微微上扬，道：“边看边做确实是一种新体验。”
叶莺被可可呛了下。
裴肆笑得有点坏，“我们在玻璃窗前试一次？回头问问有没有窗户是单面可视的民宿。”
“……”
然而并没有民宿特意装这种玻璃窗，裴肆挑了很久，勉强选了一家好评率最高的。
是一间独栋木屋，矗立在树丛和雪地之间，有点像奇幻电影里的森林小屋，很有大自然的感觉。
叶莺在里面参观了一圈，家具一应俱全，看起来古朴，但其实是新的，设施设备都很完善。
她拿了衣服去洗热水澡，屋里暖气很足，反倒很热，裴肆脱了棉袄，在沙发上点外卖。
吃完饭，裴肆抱着叶莺靠在摇椅上欣赏雪景。
阳台的视野很好，叶莺看得入神，裴肆没多大感觉，被怀里的人牵动全部心神。
她洗了澡，穿着蓝色睡裙，身上一直很香，民宿准备的沐浴露是薄荷味，带着清凉的新雪气息。
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忍耐，裴肆动作自然地凑近，吮她的颈。
“等、等下……”
叶莺才一恍神的功夫，人就被他搂住，他的手臂箍着她腰，膝盖擠进她的蹆。
“别在这儿。”
窗户是透明的，看不到人，足以让叶莺羞耻，她死死压着声音生怕被人听到，“还有，你洗澡……”
裴肆低应了声，嗓音已染了欲，哑磁。
他把人从摇椅上抱起来，长长裙摆摇曳蹭过他的蹆。
裴肆大步走进屋里，把她放床上，亲了亲她唇，“等我。”
“这次别睡过去了。”
他会这么说，是因为她有前科，次数还不少。
“不会。”
他正儿八经地提醒，叶莺反倒不自在，脸有些烫，推了推他，“快去。”
裴肆走了，叶莺靠在床头玩手机，不一会儿就揉了揉眼，困了，可能最近太累，动不动就犯困。
她拍了拍脸，想打起精神，可还是困，她看了眼浴室方向，裴肆洗澡估计还有段时间，先睡一下也没什么。
叶莺躺下来，裴肆脱下的棉袄在旁边，她随手抓过来，慢慢睡着了。
裴肆洗完澡出来，目光落在床上，动作顿了一下。
女人像猫一样蜷缩着纤细的身子，怀里紧紧抱着他衣服，小巧的脸埋在其中，像是在闻味道，乌黑长发散在床边，丝丝缕缕散发着松香。
裴肆喉结滚动了一下，眼眸深沉，光看着，就要命。
他拿毛巾随意擦干头发，走过去，手顺着洁白的肤，一路往下。
叶莺是被疼醒的，脑袋碰到床头，发出闷响。
很热。
她猛地睁开眼，看到了上面的裴肆。
“你怎么……”
她瞬间明白了自己处境，哑然，“你竟然在我睡着的时候。”
“难得的雪景，错过就没有了。”
裴肆附在她耳旁低声笑，“好几次以为你醒了，结果只是叫，还比平时声大。”
叶莺羞恼地推他，下一秒被弄得失了力气，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。
结束后，裴肆没出来，拿了条毯子裹住她，就这样抱她起来去窗边，看着雪夜，问她：“雪美不美？”
他神色语气如常，仿佛真的只是赏雪。
若有人在外面看到他们，也肯定瞧不出异样。
叶莺难耐万分，身子软得没力气，怕掉下去，不得已搂着他脖子，只说了一句。
“出去。”
*
次日，裴肆先起，洗漱完，看到叶莺揉着眼醒了，走过去问她有没有想吃的。
叶莺摇摇头，一点胃口都没有，“什么都不想吃。”
“多少吃一点。”裴肆看她没精神，眉眼略沉，手背贴着她的脸，“身体不舒服？”
“没吧，就是很累。”叶莺归结于工作，“年底太忙，大事小事堆在一起，好烦。”
裴肆道：“回去后检查下身体。”
“不用吧。”叶莺不喜欢去医院。
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“……”
*
两人在黑龙江玩了一礼拜，回去时刚好除夕，没来得及去医院，在家收拾了一番，回南江过年。
中午去裴兴思那儿，叶莺提了礼品过去拜年，笑着说爷爷新年快乐。
老人笑呵呵回了一句，裴肆正想说什么，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，神色略淡，“姑姑也在？”
“她上午就来拜年了，我所有儿女里，就她最有心。”裴兴思叹息道，“你留到晚上吃饭吧？你爸一家也会过来。”
“不了。”裴肆说。
“都多少年了，你们父子……”
“不是。”裴肆听腻了这些陈词滥调，干脆道：“晚上要去老婆家拜年。”
叶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裴兴思又叹了口气，“行吧。”
三人进屋里，裴絮看到裴肆，呵呵笑道：“阿肆，新年快乐，今年又带媳妇过来啊。”
裴肆淡嗯了声，叶莺叫姑姑好。
裴絮没应，打量了她眼，道：“你们结婚有两年了吧，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？”
叶莺神色微变，还没说话，裴肆掀唇淡哂，“孩子太闹，我不想要。”
“这样啊，那就好，我还以为是生不出来呢。”裴絮看了叶莺一眼，慢悠悠地笑。
“我一个朋友儿媳妇就是，无论怎么补，肚子就是没动静，我朋友说，他儿子娶了只不会下蛋的鸡，我觉得挺形象的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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