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时他们几个安安静静吃完了晚餐。

    此处以渔业和造船业为主,蔬菜水果种植量少。

    共和国解体,经济衰退后,也无力从外面购买。

    加上这会是初春,所以餐馆只能提供本地最常见的鱼类,海鲜,土豆和黑面包,还有黄豆罐头,酸黄瓜罐头。

    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超级大国当初在进行经济布局的不足和短视。

    搞农业的国家,就只有农业。

    搞重工业的就只有重工业。

    大家庭和和气气一起发展的时候,看不出问题。

    一旦分家,没有一个成员能正常走路,所有人都是瘸子。

    可以说他们时因地制宜,也可以说是为了防止某一个成员国太全面闹分裂。

    就连从餐馆里的餐具也能看出来。

    本土只能生产厚重粗苯最简单的盘子和碗。款式稍微漂亮精巧一点的都要进口。

    那个啤酒杯,自重都快一斤半了。

    装满酒后,没有一点臂力根本端不起来。

    餐馆女服务员胖得像个橡木桶,手指也像胡萝卜一样粗短,两只手就把四份汤都端过来了。

    她的眼睛盯着程时和陆文渊,原本红润的脸庞越发亮闪闪的。

    她卖力的用带着当地口音的俄语介绍:“这个清鱼汤可是用黑海小杂鱼和土豆、胡萝卜 一起熬的。能鲜掉你的下巴。配黑面包再好不过了。喝一碗浑身都暖,干活也有力气。”

    切尔斯转开头:年轻人才会注意好看不好看。

    到了他这个年纪,只想着面前的人能不能给他和家人带来一顿饱饭。

    女服务员问程时:“中国人吗?”

    程时摆手假装听不懂。

    女服务员又转向陆文渊,陆文渊笑了笑,转开头。

    女服务员有些失望的走了。

    陆文渊:“你个大孔雀,到哪里都开屏。”

    程时挑眉:“你这就是五十步笑百步。她明明是对着我们两抛媚眼。”

    他们没有再讨论跟公事相关的话题,因为切尔斯在边上。

    陆文渊还好,经常出国,各国的风味都能接受。

    程时和章启航觉得那个黑面包和杂鱼汤简直难以下咽。

    汤清得像白开水跟家里那奶白醇厚的鲫鱼汤相去甚远。关键寡淡还腥,还有细刺,稍不留意就卡得喉咙发紧。

    黑面包是酸得,还带着麦麸的土腥味,质地紧实得像块压缩饼干,外壳硬得能敲核桃。口味还有一点苦涩和粗重,就好像直接吃麦麸。

    切尔斯吃得很香,好长时间没有吃的这么好了。

    而且竟然还能吃上鲜鱼熬制的汤,比罐头鱼的强一百倍!

    他用大片黑面包抹上厚厚一层蛋黄酱,又夹了几片酸黄瓜,三两下卷成卷,一口就咬下去大半,咀嚼时发出满足的 “咯吱” 声,脸上满是享受。“这才是真正的面包!开胃,越嚼越香,配萨洛和伏特加,简直像在是天堂!”

    章启航轻叹:“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”

    次日,程时没等到那个工人,却等到了莫里厂长的电话。

    “你与其在背后偷偷摸摸跟工人谈。不如直接来跟我谈。”

    程时:“您太忙了。”

    莫里:“今天有空。来我办公室谈吧。”

    程时他们半小时之后就坐在莫里的办公室里了。

    莫里:“工人说,你给他个清单,想买设备。”

    程时:“是。”

    莫里抿嘴:“你竟然敢来,还直接承认了。”

    程时:“我说买,又不是偷。有什么不敢承认的。”

    莫里比他们更清楚,在这种经济情况下工人们偷点钢材零件小设备出去卖,很正常。

    不是因为工人很无耻,而是每个人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

    当温饱都成问题的时候,跟人讲礼义廉耻是不现实不人道的。

    而且厂里也欠他们工资,他们把青春都留在这了这个厂,他们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支取了自己的劳动报酬而已。

    莫里:“这些设备,有些我们以后造民用船还要用。有些可以卖给你们。”

    程时眼里带着几分怜悯看着他。

    这可怜的老头为了这个厂坚守到了最后一秒。

    现在还沉浸在可以造民用船挽救厂子的美梦里。

    程时:“可以的,能买多少,买多少。价格好商量。”

    他想了想,问:“你们过几天是不是要讨论那艘航空母舰的去留问题。”

    莫里眼里带着警惕的表情。

    程时:“不要紧张。我对技术一窍不通,我就是个翻译。再说你们在会上也不会讨论关于技术的话题。只是我的主顾想看看最后我们到底能买到什么。”

    陆文渊和程时几乎同时翻了个白眼:谎话张嘴就来。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。

    莫里想了想说:“行吧,你们可以旁听,但是不能说话。

    晚上,程时他们又去那个餐馆吃饭。

    昨天那个工人依旧坐在远处。

    所有工人都盯着他,搞得切尔斯和章启航很紧张,手到放到了腰间。

    陆文渊说:“吃完就走。不要惹事。”

    程时没等他说完,就径直过去了。

    陆文渊扶额:我去.......

    这小子是进叛逆期了吗?

    不让他干什么他偏要干。

    程时在那工人面前坐下。

    工人攥紧了拳头。

    程时叫服务员:“帮我拿一瓶上好的沃特加来。”

    那工人眼睛发亮,不住的吞咽口水,却努力保持警惕。

    程时暗暗发笑:大鹅的男人果然没有一个能抵抗伏特加的诱惑。

    手里有钱,宁肯饿着不买面包也要买瓶酒。

    如果不喝酒,多半是手里真的没钱了。

    这也是程时不抽烟不喝酒的原因。

    他讨厌自己身体被某种物质控制的感觉。

    伏特加端上来,还有一碟子盐。

    本来有柠檬就更好了。

    但是现在物资匮乏,二毛又不产柠檬,所以压根买不到。

    工人盯着伏特加。

    陆文渊哭笑不得:你在这里钓鱼吗?

    程时打开盖子,倒了小半杯,问:“你知道你们厂里有哪些人的是高级焊工和钳工吗?”

    工人吞咽了一下口水:“知道,我当然知道,我就是焊接车间的。”

    程时把杯子推过去:“他们在这里吗?请他们出来,我要找人干活。”

    那人一扬脖子把一杯酒一饮而尽,然后用食指沾了盐擦在嘴里,大声说:“痛快。”

    没等那个人说,好几个人都站起来,走过来在桌子边坐下。

    就好像等待投喂的小鸡。